“陈家和林家勾结，在母后身边安插奸细，给我下毒，这事我和你说过你却不信，那林明月随便和你在信中哭诉两句你便信了。”卫绫珏叹了口气，不知这次的话卫绫尧又能听进去多少“我知是前几年母后对你忽视养成了你这样的性子，可相比林明月，母后和我才和你更亲近。母后不会害你，我更是。”
“父皇的嫔手被废了，父皇没有责怪他吗？他就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卫绫尧确实没听进去，脑子里还是肖嫔的事。她开始有些后怕，肖嫔身份再低，也是长辈，手指说折就折，父皇没惩罚就算了。可在这嚼舌根的后宫，她没听到一点消息。可见卫绫桑积威甚重。
“责怪？”皇后在一旁冷哼出声，“你父皇还责罚了肖嫔，不问缘由的护着卫绫桑。”
她往前走了几步，扶起了卫绫尧，一手拍着她的背想安抚卫绫尧的情绪，可转念想到卫绫尧本来的择婿变成下嫁又气不打一处来。手尖抵着卫绫尧的太阳穴戳了两下“跟你说避着卫绫桑，你听了。跟你说不要招惹卫绫咏，你却不听。你看着她次次忍让你，私底下我和你哥哥去赔过多少次礼？”
卫绫珏看着皇后激动地样子，也跟着叹气，一激动喉咙一痒便咳嗽个不停“母后觉得前些年亏欠了你，近年也不大敢管教你，谁想却是害了你。”他咳得一手捂住胸口给自己顺气。
大殿内的熏烟缥缈而上，屋子内安置了冰块，并不闷热，可是卫绫尧的后背却被冷汗打湿，粘腻一片。那种皮肤与湿纱的粘黏感，像被抹上了蜗牛爬行后分泌出的粘液，像被浸泡在了粘稠的死水中让她从内心开始恐惧。
她开始不由自主的打着颤，上下牙磕绊着“可，可林明月说下毒都是卫绫咏嫁祸她的。”她到此时还是潜意识相信着林明月，并不是对林明月多么信任，而是她在嫉妒。
嫉妒卫绫咏明明母妃早亡却有个事事关心她的哥哥。
而她，卫绫尧明明有母后，可母后那些年却一直无视她。
嫉妒卫绫咏就算被挑衅，被宫女无视，被林明月捉弄也淡然的忍了过去。
卫绫尧说到底就是看不惯卫绫咏那一幅什么都入不了她眼的清高样。她们本来该一样的，失去母爱，应该变得尖刺和有攻击性；应该胡搅蛮缠认为别人欠她们的。可卫绫咏不怒不哀不埋怨的模样就像一面镜子，衬得卫绫尧丑陋不堪。
“还林明月，你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说。”皇后看着陈贵人，也知道她为何和卫绫尧交好，看着诺诺说不出话的女儿，又将头转向陈婉儿“你说是四公主和卫绫咏的贴身宫女玩闹，如何玩闹？”
陈婉儿也被卫绫珏的一席话镇住，她不知卫绫桑竟然凶狠到这种地步，想起刚才被卫绫桑指责的话语，不由得双腿发软，连跪姿都维持不好，瘫软在了地上，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皇后听完后舒了口气，还好她那不成器的女儿并未直接给卫绫咏造成什么伤害，连忙吩咐奴才在库房备上赔礼，又拉着卫绫尧端详了她还未消肿的脸，遣散了要给卫绫尧上药的宫女，带着她就往东宫行去。
留下仍然瘫在地上的陈婉儿和站立的卫绫珏。
卫绫珏看了她一眼，缓步走到了茶几前，给自己斟满了茶水，幽幽的说道“你今日听了这么多，想要传消息出去我也不拦着。只是陈家复起绝无可能，母后和陈家可不是一条船，你与其想着陈家，不如想想你自己。你今日可是得罪他了。”
说完便将茶杯中的水一口灌下，空空的白玉杯便被丢在了陈婉儿面前，发出了碎裂的哀鸣后成了几瓣。卫绫珏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出了殿。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东宫里的宫人们忙着在每个廊下点灯。而卫绫咏则坐在庭中一处石凳，盯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发呆。深蓝色和浅粉色的宫人服在她的视角里像一道道的虚影，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像隔了很远。
“主子，你怎么了？”古筱发现了卫绫咏的不对劲，开口询问道。她眼里带着疑惑，不知道忙碌的宫人有何可看，循着卫绫咏的视线看去，也只是和往常一样的景象而已。
“要传太医？”见卫绫咏并未答复，古筱又追问了句。
“我只是忘了些事，我想要将它想起，可怎么都想不起了。”卫绫咏感觉到眼眶的湿润，抬手摸到脸颊，发现不知何时在淌泪。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看到被泪水沾湿的手指，捻了一下若有所思“古筱，你能帮我联系古方吗？”
惴惴不安的感觉太糟糕，她不想坐以待毙，就算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是绝对不是好的事情。
“主子，古方大人和奴婢断了联系。”古筱倒没有惊奇，卫绫咏早就试探出古方和她的关系了。
“怎么提起古方来了？”卫绫桑从卫绫咏身后伸出了双手，将她按在了怀里。他在这站了许久，这主仆二人都不曾注意到他。
他看着卫绫咏还残留着泪痕的脸庞，从自己怀里掏出手绢，小心的擦拭“事情忘记了要么就是不重要，要么就是太痛苦。不管哪种记不起来都是好事。”
“有哥哥在呢。”脸颊的触感凝脂如玉，卫绫桑忍不住用力捏了两把，将卫绫咏耷拉的嘴角提起。
有哥哥在，所以不需要古方，不需要一切的外人。卫绫桑在心里想着。
“太痛苦说明很重要，我认为那很重要。”卫绫咏想反驳，语气也很郑重，不过被强制咧开的嘴角显得发音很滑稽。
卫绫桑似乎懂了什么，还是开口安抚道“有哥哥在。”
话语似乎起了安抚的效果，卫绫咏放松的倚靠着卫绫桑，感受着他的体温。
“四皇姐的婚事定了。”卫绫桑在卫绫咏身边坐下，两人并靠着，肩膀碰着肩膀，感受着微凉的夜风。
“谁？”卫绫咏头微微往卫绫桑肩膀上靠，一边发问，“是孙林吗？”
“不是，是何新贵何尚书，刚接替陈尚书位置那个。嫡妻刚过世，做填房。”卫绫桑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束花，揪了一朵，就要往卫绫咏头上插。
“填房？下午的事你知道了？”卫绫咏头一动不动，给卫绫桑摆弄，她享受着这样的时光，就像夫妻般。让她想起一首丈夫为妻子描眉的诗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