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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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马格努斯从黑暗中醒了过来,但是睁开眼睛后的他眼里依然是一片黑暗,

    马格努斯的叫声是这么地响亮,以至于盖住了身边的其他声音,在这空荡的地下传出回音。但很快马格努斯就叫不出来了,一双手叠在一起死死地封住了他的嘴巴,响亮的叫声变成低沉的闷吼。

    可是光堵住他的嘴巴有什么用呢,马格努斯感到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不需要动就能感受到痛苦,更何况还有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用斧子劈开了似的。

    于是马格努斯转而一口咬住封住自己嘴巴的手掌,因为伤痛他浑身无力,但是力量并不会消失,它们都转移到了牙齿上,转化成了咬合力。

    这次得换另一个人惨叫了,这个人的声音有一点尖锐,这种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很刺耳。

    不过这个人的反应很快,急忙用另一只还受自己控制的手堵住嘴,让还没来得及叫出来的声音变成一阵闷吼。

    马格努斯不久后适应了浑身的伤痛,感受到嘴里的血腥和泥土的味道,恢复理智的马格努斯松开牙齿,对方才得以脱手。

    入眼依旧尽是黑暗,他只能看到身前有个人影在动。

    这是什么,是鼠人吗?还是其他怪物?我的剑呢?我的剑!

    马格努斯想要找剑,但是手臂还没动,就有一阵强烈的痛苦淹没了他,这些疼痛感侵占了他所有的神经,整个身体没剩下几个部位还能听使唤。

    “你别乱动,我用骨针给你缝合了一些伤口,如果乱动伤口崩开那就白费功夫了。”

    这是一个人类在讲提利尔语,欢快的语调似乎很高兴,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能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你放心,我会慢慢把你的伤口都缝合的,你只要好好躺着,一定能养好伤的。”

    马格努斯并不认可这种说话,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些伤痕还有这种痛苦绝不是休养能治愈的。但是这个人的话神经紧张的马格努斯缓和了下来,对方听上去是个人类。

    这个人在黑暗中的视力显然要比马格努斯好得多,他牵引、拖拽着马格努斯的身体倚靠在一块岩石上,坚硬锋利的石头让马格努斯的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

    马格努斯想说谢谢,也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但是他刚动这个念头,喉咙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还有血腥味从喉咙里面往口鼻腔直冒,他的喉咙像是被火焰烤焦了似的。

    “水……”

    马格努斯强忍住疼痛说出一个字。

    “啊,要喝水是吗,你等一下。”

    这个人的确对黑暗的地下非常熟悉,身影来去匆匆,很快一个带着铁锈味的金属器皿凑到了马格努斯嘴边,里面装着水。

    马格努斯大口吞咽着里面的水,想要浇灭喉咙里的火焰,虽然自己动手喝水更能满足饥渴的身体,但那些疼痛的伤口还有脑中随时可能崩断的神经时刻提醒着他不要乱动。

    水不多,马格努斯很快就喝光了,可是他并不满足。

    “没了,这些是全部了,还想喝的话得等……”

    这个人的话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

    “米尔米迪亚在上,得等好久好久。这儿到处都是不能喝的臭水,只能靠岩石的水滴才能弄到一些人类能喝的水。”

    这种时候能听到米尔米迪亚这个名字,让马格努斯有些兴奋,这还是个米尔米迪亚的信徒。对方后面的话令他感到悲伤,没有水了啊,不过他还是用这副破嗓子道了谢。

    “没事,等等啊,虽然没水可以喝,但是有吃的。”

    这个身影又一次行动起来,听到有吃的,马格努斯身体里疼痛压制住的饥饿感冒了出来,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大脑传递渴求食物的信息。

    “系统你还在不在?冒个泡。”

    马格努斯不知道在这一片黑暗中,那个对话气泡还能不能如往常那样交流。

    ‘泡。’

    他多虑了,在黑暗中这个代表系统的对话气泡格外显眼。

    “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

    马格努斯的头很痛,痛到即便是动动思绪,用意识交流也是非常困难,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一样。

    ‘过分使用神术,透支精神留下的后遗症,要么脑子变成白痴要么变成身体变成植物人,都不会好不到那里去。’

    这是个坏消息,但坏不到哪里去,浑身疼痛的马格努斯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

    ‘你杀鼠人杀疯了,米尔米迪亚的神术能让你陷入狂暴状态,然后刚刚给你喂水的人救了你。’

    这是个好消息,落到鼠人手里尸骨无存。

    ‘至于这是哪儿,本系统怎么知道,本系统没长眼睛没长手的,不知道。’

    三个问题系统给出三条答复,每次都是一句话,对话气泡不停闪烁切换着,明明眼里的世界是一片黑暗,但是这个对话气泡还是闪得他眼睛疼。

    马格努斯的问题没问完,但是有人来了。

    “这是蘑菇,放心没毒,我们都试过的,能吃。”

    一片冰凉的东西塞到马格努斯嘴边,因为动作太着急,咬到了嘴边的手,让对方发出一声呼喊。

    这种蘑菇很不好吃,带着奇怪的味道,可是马格努斯吃得很急,还没有嚼烂就吞入腹中,然后又一块蘑菇塞到嘴边,看来这些蘑菇的量比那些水多。

    “哈哈,米尔米迪亚保佑,你吃东西了,人吃东西就能活下去,就算在这下面也能活下去,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这个人的话语听上去很兴奋,马格努斯倒不这么觉得,虽然看不见,但是自己的身体他很清楚,全是伤痕,随便哪一道感染都是要命的。

    不过这个人的话倒是让马格努斯感到高兴,确实得吃东西,于是他张嘴等待下一块蘑菇。

    “啊,蘑菇不多了,你不能吃了,得给你的夫人留一些。我本来以为她会先醒来,毕竟她看上去伤势轻一些,没想到是你先醒了,你可真厉害啊。”

    马格努斯没等来下一块蘑菇,而对方的话也让他感到困惑,他的夫人?

    随后马格努斯反应过来,是菲莲娜罗西,他的事务官,菲莲娜也被救了下来吗?马格努斯感应到自己与菲莲娜的联系虽然很弱,但确实是存在的。

    “你一定很爱她吧?”

    黑暗中传来的这句话让马格努斯愣住了,怎么突然扯到了爱不爱这个问题上,虽然他的语气是夸赞与肯定,但还是马格努斯知道这根本不关爱的事。

    “你真的好厉害,扛着你的妻子杀死了那么多怪物,保护她,不离不弃,一定是个好人,米尔米迪亚会保佑好心人的。”

    那不是爱,那是一个贪财的人对于自己宝贵财产的吝啬,并且你看看我就应该知道,米尔米迪亚的保佑没什么用,该受伤还是得受伤,该倒霉还是得倒霉。

    当然这些只是马格努斯心里想说的话,他现在的状态根本说不出这些连贯的话,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马格努斯用意识呼唤菲莲娜,可对方没有回应,看来系统的事务官会受伤昏迷的。

    另外马格努斯的脑海里看到菲莲娜升级了,升了整整两级,但是现在她的整个面板都是灰色的,不能学习新的法术技能,马格努斯猜测可能也与受伤有关系。

    黑暗里不断传来小声的、兴奋的话语,显然对方希望他能回两句,马格努斯很想但他的身体真的做不到。

    “你能给我弄一支治疗药剂来吗?”

    马格努斯这句话显然是在问系统。

    ‘可以啊,本系统最近有了不少力量,但是……’

    气泡里的文字让马格努斯的内心非常激动,有治疗药剂一切好说,可是系统显然没把话说完。此时的马格努斯浑身伤痕头痛欲裂,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所以他默默等着看系统要作什么妖。

    ‘但是你要怎么使用它呢?而且这可是一剂魔法药剂哦。’

    系统你这句话很机车诶,治疗药剂又不是没用过,涂抹在伤口上就好了。

    随后马格努斯明白系统问的是什么了,他现在连饮食都需要别人喂到嘴边,那么就算是拿到治疗药剂想要治疗身上的伤势也得依靠别人。

    ‘这可是一剑魔法装备哦,只要是长眼睛了就会发现它的与众不同,你觉得这个人,会帮你吗?可信吗?又或者……’

    ‘你愿意相信他吗?这个身份不明,一直在黑暗里的人?’

    怀疑就像种子不知种在心底何处,而语言是最好的养料。

    马格努斯轻轻转动头,巨大的疼痛感撕裂了他的身体,马格努斯看向黑暗,那儿有人还在说话,只是他一直没认真听。

    “怎么了?你需要什么吗?”

    这个人的视力好的可怕,立刻发现了马格努斯的动作,急忙需要马格努斯要干什么。

    “这是哪里?”

    马格努斯的声音并不沙哑,但是每吐出一个字都会让他感到巨大的痛苦,这句简短的话让他差点虚脱。

    “地下,就是我们平时用脚踩的土地的下面。”

    这个人为了让马格努斯理解自己说的话,非常繁琐的用简单、通俗词句来解释。

    “是那些两条腿走路的怪物老鼠的老家,他们把人类从地上抓进地下,或是杀死吃掉,或是当作奴隶。”

    这不是个没见识的普通人,他说话时条理清晰,吐字清楚,应该是受到良好的教育。

    但这是硬币的两面,有可能让人更能懂得操守,也有可能让人诡计多端,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我昏迷多久了?”马格努斯又问。

    但这句话似乎勾起了对方的伤心事,黑暗里的话语这次带有沮丧“我不知道……这里看不到日升月落,找不到树桩年轮,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你昏过去多久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儿待了有多久。”

    黑暗中传来哭泣声。

    “朋友,没事的,相信我,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以米尔米迪亚的名义,你信奉米尔米迪亚吗?”

    这句话让马格努斯差不多快要痛晕过去了,他故意带出米尔米迪亚,虽然他坚信哪怕是信神的人也绝不会都是善男信女,但是在这个世界神是真实存在并有力量的,他们的信徒真的会遵守这些教条。

    “当然,赞美米尔米迪亚,向神灵祈祷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我相信是她让我得以在这里活下来的。”

    听到神的名字,这个人不仅停止哭泣,还开始诵念经文,歌颂教义,这些声音不大,可听上去意志很坚定。

    马格努斯没有打断他,因为这些宗教活动对于一个虔诚的信徒来说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也正好借此机会休息一下,缓解因为疼痛而扭曲的神经。

    黑暗中的祷告逐渐结束,马格努斯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你为什么救我?还拿出不多的食物和水与我分享?”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原本逐渐平静下来的声音再次哭泣起来,这次他的话语里带着绝望与孤独。

    “我不能你看着你死,我们逃出来好多人,但是没有几个活了下来,地下不是人类的世界,但是米尔米迪亚告诉我,人们只要互相帮助就一定能活下去。”

    这个声音似乎沉浸于他的情绪中,话语哽咽。

    “我不想看着你死,你是那么地爱你的妻子,即便这种时候也不愿意放弃她,我也曾有过……但是没能保护好……我是那么地没用,什么也做不到……”

    马格努斯让他尽情地哭泣,对方看来已经养成习惯,即便是这种情绪爆发的时候,也依然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尽量发出最小的声音。

    马格努斯认为这个人即便深陷黑暗也未被扭曲。

    当然这并非绝对,有风险,但必须承担。

    “把治疗药剂拿出来吧,我需要它。”

    ‘几个问题就能看清一个人吗?你不觉得太草率了,你不怕万一吗?’

    马格努斯伤得很重,就算是在良好医疗条件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休养,更何况他现在身处这个鬼地方。

    “有风险,我用命承担。什么都不做就是躺在这儿死,赌一赌这个人的良善,最坏也不过是一样死在这里。”

    ‘好吧,本系统觉得你这次说得对,祝你好运。’

    另外马格努斯又给了系统下了一个新的指令

    “还有,我要招募部队!这里可是黑暗的地下世界,黑暗势力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张牙舞爪!”

    ……

    夜幕下的阿尔佳利斯城因为少了大量居民而变得死气沉沉,更重要的是今夜邪月的光芒胜过其他所有天体,这是一个适合实施阴谋诡计、秘密行动的夜晚。

    今天几个猎手团的雇佣兵鬼鬼祟祟地靠近水门,他们已经去过了其他几个可以进出阿尔佳利斯的城门,但是全都被米尔米迪亚教派的人看得死死地,一点机会也没有。

    迫不得已之下,他们来到水门,这个看上去把守最森严的城门,皇帝挂件团的人驻守在这里,几百号人,他们有利剑,有长弓,还有战猪小子。

    他们不该来这儿的,猎手团的雇佣兵看着城墙头上的弓箭手,这些长弓的威力一定很大,雇佣兵后悔他们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想着到这儿来找机会。

    但是雇佣兵更加畏惧他们的队长佛朗德,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跑回去,至少得试试,回去就说失败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于是队伍里一个平日里最懦弱、受人欺负的倒霉蛋被踹出去执行任务,其他人则美其名曰给他放哨。

    这个倒霉的家伙哭丧着脸开始悄悄向城门方向靠近,不过刚靠近一点点,就看到墙头站岗的长弓手。

    于是雇佣兵吓得愣住了,最后雇佣兵发现这个长弓手没有发现自己,只是站岗的方向刚好朝着自己而已,于是他继续靠近城门。

    “头儿!回来了。”

    “这家伙命可真大,我以为他回不来了呢”

    猎手团那个倒霉蛋带着一身汗水回来了,看着这些给自己放哨都快放回营地的同伴,他非常生气,他假装和往常一样,什么也没发现,在同伴的骂骂咧咧中一起回到营地。

    但是回到营地后不久,这个家伙就钻进队长佛朗德的帐篷。

    这个佣兵在佛朗德面前虚构、故意卖弄自己刚刚的经历,什么在几百号人里隐藏踪迹,什么面对长弓临危不乱,看到绿皮也完全不带怕的。

    最后在佛朗德拳头的逼问下,他讲出实话

    “陆地上的城门一个样,一点机会都没有,上面有拿着长弓的士兵站岗。但是河道有机会,控制拦河铁栅的装置没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