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三点钟,鸟围村有一种奇怪的寂静,楼顶上有人烧着什么,烟气袅袅,似乎这种寂静就在漫不经心的烟火气里,又感觉那烟气也在寂静里。
我和罗大喜,二喜,锤子一帮兄弟吃饱喝足后,在大街上溜达。
一只花瓶从阳台上摔下来,落在地上,并没有完全碎掉,一个男人从阳台上露出头,似乎花瓶是他悄悄推下来的。
大家都抬头看着那阳台上的男人,男人把脖子缩了回去。
“老大,去巴尔的店看看。”包胖子说。
“行。”我打了一个哈欠。
巴尔在沙漏店里忙碌着。
锤子从店里拿出一把破藤椅,放在我身后。
我坐下后,让锤子再从店里拉一把椅子出来。
罗大喜把一个雕像搬出来,雕像是一个抱头蹲着的人,头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楚“马越”这两个字。
我摸着“马越”的头,“哎,不是还有一个雕像吗?就是那个老杜到此一游的雕像。”
“谁到此一游?”锤子问。
“老大说的是那个头戴紧箍咒的雕像。”包胖子说。
江帆从巷子里出来,他过马路时,回头看着楼上,楼上有一对男女在吵架。
“吵架呢。”江帆坐下来。
我嗯了一声,“找我什么事?”
江帆朝屋里看了一眼,“我给你说,我觉得巴尔没疯,他是装的。”
“是吗?”
“确定,他厉害去了,他还会法语。”江帆说。
“法语?”
“你看,他经常说蹦猪,沙驴对不对,这就是法语。”江帆说,“这两个词,在法语里就是打招呼的意思。”
“你好?”
“对,你好的意思。”江帆说。
“蹦猪!沙驴,有意思,你来就跟我说这事?”
“当然不是,你猜。”江帆眯缝着眼睛。
“修女们造反了?”我说。
“嗯,算你猜对了,是有个修女要造反。”江帆说。“欧娅蕾说,你再不来,她就要砸教堂了。”
“我去,那就砸呗。”我说,
“把教堂砸了,上帝去哪住?”
“先有的教堂?还是先有的上帝?”我问。
“先不说这个,什么时候,你和欧娅蕾去练舞,她天天盼着你,现在就去。”江帆起身。“走。”
“我刚吃饱,走什么走啊。”我说。
“你看,刚才还在吵架呢。”江帆指着对面的楼,“那个女爬上阳台了,我靠,她要跳楼。”
疯子巴尔出来,冲着阳台上的女人,扬起手臂,大声喊着,“跳啊!跳啊!快跳啊!”
我看着江帆,“你说他装疯?”
小豆子也跟着喊,“跳啊,跳啊!”
“这孩子也疯了。”江帆说。
我突然看到油嘴跑了过来。
油嘴直接跳上我的膝盖,冲我吱吱叫着。
“老大,有情况啊。”包胖子说。
“啥情况?”江帆问。
我把油嘴从膝盖上放下来,“小豆子,叫兄弟们都出来,跟我走。”
油嘴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追着,它不时停下来,等着我们,或许它心里在想,这些几把人类,连老鼠都跑不过。
跑过两条街,油嘴停下来了。
一个杂货店门口,两个男人在纠缠,胖的是店主老邢,瘦的被推开,这人是大院里搞雕塑的卓军,油嘴夜里带我去见过他,他鼻子流着血。
“什么情况?”我问。
“他,他,卖假货给我。”卓军擦着鼻血。“他还打我,你看看。”
“卖你什么假货?”锤子问。
“粘皮子的胶,还有胶带,全是假的。”卓军说,“我买了很多,根本不能用,他不给我退,还打人。”
“不假,不可能假。”老邢说,“一分钱一分货,便宜货就只能是这个质量,但绝不是假货。”
“退他钱。”我说。“马上退他钱。”
“退他一半钱,行吗?”老邢说。
“老大发话了,你他吗的欠揍是吧?”锤子手指着老邢。
“砸他的店。”小豆子说。
“好,我这就退。”老邢说。
老邢很不情愿的把钱给了卓军。
我转身要走,突然有人把酒瓶砸向了油嘴,差点砸到,油嘴惊慌不已。
“谁它吗的砸的?”我怒吼道。
“是他。”小豆子指着老邢。
“麻辣隔壁的,我指着老邢的店,“给我砸,使劲砸。”
兄弟们一阵乱砸,砸了七八分钟,连屋里的灯都砸烂了。老邢哭丧着脸。
“走。”我挥了一下手。
走过马路,卓军拦住我,“向东,我想请你喝酒。”
我摸了摸头,“我刚吃完饭。”
“晚上可以喝,向东还要去练舞,现在没空。”江帆说。
“那就喝茶吧。”卓军回头看了一眼杂货店。
“好吧。”我搂着卓军的肩膀,“走吧。”
“太好了。”卓军说道。
我冲兄弟们挥了一下手,“你们玩去吧。”
我和江帆跟着卓军去了他的大院。
油嘴爬上了小妖窝雕塑。
院子里有几个人在喝茶,其中有一个人是科尔。
“啊呀,东哥来了。”科尔冲我喊道。
我走过去,卓军给我一一介绍,“这是电影导演罗英杰,电影导演李科,电影制片人作家赵宇,导演李杨。
我有点吃惊,“拍电影的都这么年轻?”
“年轻好啊。”科尔说。
“你们看,我怎么样,能不能拍电影?”我问。
那个叫李杨的导演打量了我一下,点了点头,“非常好,我喜欢。”
“是不错,外形很好。”李科说。
卓军把一个十厘米高的小妖窝房在玻璃桌上,“这是一个小的。”
“不错。”罗英杰说,“不过,还是体型大的小妖窝视觉好。”
“那当然了。”李科说。
“小妖窝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老鼠吗?”我说。
“不是老鼠。”科尔说。“这是一个精灵,爱情精灵。”
“不仅仅是象征爱情吧。”李科说。“应该还有更多的内涵。”
“应该有更深的东西在里面,这个形象感觉挺可爱的,像是动画片里跑出来的。”赵宇说。
“不就是个屁股吗?屁股上还有眼睛?”我说。
“这是女人臀部后面的两个小腰窝。”卓军说。“这是性感的腰窝,她是妖媚的,妖娆的,所以我改了名字叫小妖窝。”
“我说两句,小妖窝这个形状有意思。”科尔说,“像一个倒过来的心,我看到过一个新闻,一位科学家发现,象征爱情的心形符号并非源于心脏,而是从女性臀部的形状演化而来的。”
卓军冲科尔竖起大拇指。“好。”
“看到这个雕塑,我有一种想把手放上去的冲动。”江帆说。“我想和这个小妖窝一起跳舞,我能感觉到她那种,那种曼妙的,婀娜的身姿。”
“你是跳舞的?看你这身材很像。”李杨说。
“没错,这是我的舞蹈老师。”我说。
“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腰窝。”卓军说,“百分之三的女人有,外国很多油画家,特别喜欢画女人的腰窝,女人腰窝在西方被称为维纳斯的酒窝,这是性感的酒窝,也是爱的酒窝。”
“好,晚上就在你这里喝酒了。”罗英杰说。
“好啊,看着小妖窝,边喝边聊。”江帆说。“这感觉好。”
“江老师,你不是说还要去练舞吗?喝起酒来了?”我说。
“我刚才上帝给我耳语,喝完酒,再去跳舞,那感觉更好。”江帆说。
“你是基督教徒?”李科说。
“我这老师是神父。”我说。“就是那边教堂的神父。”
江帆手指疏理了一下头发,手放在胸前,“永远为上帝服务,这是我的莫大的荣幸。”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我这个舞蹈老师呀,是个地地道道的假神父。”我说。
“瞎说什么。”江帆拍着我的胳膊,“我现在已经皈依上帝了。”
“一个作家曾经说过,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将变成黑夜。”李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