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屋 > 玄幻小说 > 靖北记警备纠察队 > 第三十八章、龙卫(一)

第三十八章、龙卫(一)

 热门推荐:
    在西秦的东北边境,在原北海国以北的小部落界处,西秦先民在西迁之时于此建造了一座长达数百里的围墙,受碍于当年技术和人力的薄弱,围墙平均只有一米高。

    百米之间设有卫士守卫。后世随着西秦的西扩,国力日益强盛,百里围墙也被不断地扩建。

    在漫长的西秦历史里,两百年前铜庐王率领三千具装铁骑吞并西大漠,征服其内少数民族,建立少民王城,这一大胜象征着西秦人成为西域唯一的霸主。

    将西大漠纳入版图之后,西秦于北部和西部完善了其地方的行政体系。

    此后不久,西秦撤掉了原先百里围墙的防线。

    甲子以降,西秦人在东北边境建起了高达二十多米的城墙,绵延百余里,是整片大陆上最大的城墙,唯一称得上是长城的防御工程。

    长城。

    在任何地方,任何国度,这样一座屏障,都是那个国家永远的骄傲。

    长城代表着西秦在东北边境的主权尊严,百年来抵御了无数次雪域部落的侵犯,成功阻挡了当年北周铁骑的大举入侵。

    用俗称北蛮巨人的极北原始人“三丈鬼”的尸首,筑起遮天蔽日的京观。古老长城守卫着西秦,西秦也用独特的方式守卫着长城。

    龙卫。

    龙卫是脱离西秦朝廷的存在。这股力量出身于西迁时东部守备联军的后裔。

    西秦长城郡就是这股力量的家。长城郡,不与外界联姻,其内男女皆为当年守护西秦东部的人民的后裔。

    长城郡民就是龙卫的来源。

    长城郡不受朝廷管制,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

    郡守和刺史都出身于几百年前的大将门阀黄氏。

    这么多年来,他们已经与皇室形成了一种自然的关系——龙卫守卫东北边境,不让外来力量踏入国内半步。

    而皇族,给予长城郡极大的自治权,仅以刑狱司内很小一部分力量入驻郡内予以牵制。

    如果没有这样的政策,长城就无法培养出龙卫这样一批世代相传,一生只为守护边境而又拥有恐怖战力的力量。

    西秦很早就将五崖教立为国教,历史上曾有许多位国师是五崖右护法出身。

    而每一任五崖教的左护法任职后,就要迁居长城。

    在那里,他会对经过多重选拔,即将成为龙卫的青壮年进行长期的传道。

    通过严苛的考验,再加上左护法不遗余力的洗脑,时间一长,便在龙卫心中种下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那就是守护东境。

    自身乃至眼前的世界,所有的存在,只为这一个意义。

    守卫东境,守卫长城,就是守卫自己的灵魂,就是守卫西秦的荣光,就是守卫五崖氏的道统。生命,只有这么一个意义。

    他们是和孤独缠斗并战胜之的斗士。

    他们在长城昏暗的塔楼内迎来每一次沉睡,漫天的雪花是维系生机的粮食,冰冷的寂寞捆绑住深夜里每一丝渴望从身体里飘散出的意识,将锁链牢牢插入梦境的深处。

    梦中重复的黑,重复的白,交织在重复的场景。

    北疆的火炉会在乌云鸟坠落天际的时候熄灭,午夜时分总会有狂风席卷长城。

    龙卫如果不及时关紧房门,燃烧后的灰烬会随风席卷整座长城,在拂晓时分也不会愿意落下。

    灰烬纷飞的是苍老历史遗留下的寂寥,又怎会舍得这唯一一刻迎着黑暗向光明进发的机会。

    漫漫的保卫,无尽的厮守,长城二字已经深深印入龙卫的骨髓,代表着超越他们生命的荣耀。

    长夜灰烬翻飞,像极了来自北周的雪鸦群,它们作为蛮人的斥候,曾给这片土地带来过梦魇。

    在重复的黑白之间,人会渐渐忘记时间。

    忘记自己的年岁,忘记自己的过往。

    忘记手中的矛与盾,忘记日日夜夜在耳边吹奏的号角。

    龙卫也不例外。他们将自己的所有存在安放在厚厚的积雪之下,感受着苍凉大地的每一次震颤带来的悸动,最后最后终归于无,变得麻木,陷入沉睡。

    直到鲜血从胸腔内涌出,融化脚下万年冰雪的那一刻,龙卫斗士才会回忆起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曾经。

    在宣誓以灵魂守卫西秦北疆的纪元之前,他们也有过截然不同的生活。

    生命在不断重复的黑与白之间缓缓沉睡,又终将在麦田里的成排的小屋旁,金黄色的海浪里醒来。

    沐浴北国难得的冬日阳光,感受麦子和露珠的清香,饮一口西北著名的青梅酒,叹一句来世再做西秦人。

    所以龙卫既是长城子民的荣耀,也是对人灵魂的改造。

    当冲破重重考验,终于踏上厚厚寒冰覆盖的瞭望塔时,你就不再是过去的你。

    你就是长城,长城也将成为你。

    大多数的龙卫,几朝几代下来,都有着远超一般士兵的勇气和战斗力。

    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但龙卫可能是个例外。

    那些包围在身侧、永远不会融化的极寒冰雪,那些比死亡还痛苦千百倍的肉体历练,那些五崖教秘法里极端的炼气炼神法门,那无数次的模拟绝境。

    还有左护法的声音,那些传教,经年累月,像鬼魅一般在他们的梦中出现,散去,激荡,回声。

    终于熔铸成一个百折不屈的躯体,还有一个只为长城的信念。

    而在京都楚庭鸿胪寺任序班一职的朴濯,却是龙卫中的例外。

    曾为龙卫,今做序班。九品小官,人生难料。

    今年三十岁的朴濯,家中有一妻一女,在鸿胪寺做负责传赞的小官已经三年。

    而三年之前,他是一名长城的龙卫。

    他是三十年间唯一一位离开长城并入世为官的龙卫。

    这是一个很难很难背负的身份。

    鸿胪寺清晨的大红门前,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朴濯在街边小摊买了几个同僚的早餐,正走到门前。

    这些年啥苦差事都是他干,寺内的朋友看上去和和气气,其实都拿他当差役。

    也是啊,传说中英勇堪比神龙,不惧死亡的龙卫,本应是没有任何情感,如今却在鸿胪寺当一个小小九品官。

    这难免让人看低了。

    违背军命,被长城驱逐而不得不入世为官,对于一个曾经的龙卫而言,这是比死还沉重的屈辱。

    幸亏朝廷一贯厚待东北边境的勇士,并且类似的情况在三十多年前有过先例。

    若非如此,只怕他朴濯在被赶出长城的那一刻,就要背上逃兵的大罪,被押上刑场,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是……”拎着个木篮子走到门前,有些驼背的朴濯看到街前远处拐来一辆马车,那正是鸿胪寺的车。

    车上窗户半掩着,有几支矮小的鲜红花朵从中探出,密密麻麻的。

    车夫慢悠悠地赶着马车朝这边开来。

    朴濯放下了手中的篮子。”

    “李大人!”街道冷清,马车停下时快步走下一个男子,手中捧着一个花盆,里面开满了鲜血似的花,密集一大片,看的人心有些发憷。

    朴濯看清楚来人面貌,心下一喜,迎了上去。

    “朴大人,好久不见。”

    “李大人此行南浒,收获如何?谈判的怎样?”脸上仍余几分英气的朴濯,拍了拍眼前男子的肩膀,热情地问道。

    使者满脸疲倦,笑了笑,点了点头。

    南浒一行接近两个月,收下郭风南给的花种后更是日夜提心吊胆,此时精神已经非常不济。

    “寺卿大人在吧?”使者似乎并不想过多客套,直接问道。

    “在的。一大清早就训话了,这几天都在讲南浒的那件事,说是要在鸿胪寺内选人入北海。”

    朴濯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盆花,但使者并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微妙的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那我们进去吧。在下有要事与寺卿大人相商。”

    朴濯帮他开门,提起篮子却见对方已经快步走了进去。苦笑着叹了口气,在原地愣了一下,才慢慢走了进去。

    包子都要凉了……

    朴濯的人生可以分为三部分,每一部分都跨越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充满了苦涩。